葛家村的人互相推诿着,你一句我一句,躲躲闪闪,隐隐藏藏,依旧不肯把事情讲清楚。
李青棠提起茶杯重重地放下,茶盏与茶杯碰撞发出声响。
“各位若担心我会因你们与葛管事勾结而怪罪你们,大可不必担心。”
“我李家既出了五十文一天雇你们挖河道,也愿意立下契约,便会守信。”
“可是我瞧着诸位却不像是守信之人啊!”
李青棠的话音落地,葛家村村民脸色通红,葛根握了握拳头,站起身来。
“罢了,我来说!”
葛管事原名葛三,是个流浪儿,早些年间被葛家村的老妇收留,为人倒还好,最多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惯,葛家村本身就穷,偷不出什么好东西,倒无大碍。
直到多年前,葛三有一天突然说要出去发大财,就再也没回来,与村里也断了联系,再加上江南战乱,村里人都以为他死在外面了。
直到李郁修建庄园,要将葛家村河流改道的事情出现,葛管事才又回到了村里,和村里的人开始接触,大家才知道原来他做了李家庄园的管事。
“你们的每一次闹事,是听葛管事的安排吗?”李青棠问道。
李青棠心里像有一团火。
她一向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别人,可是葛三的行为不得不让她用最大的恶意去怀疑他揣测他。
“是的。”葛根垂着头说道。
“我们每次过来,都是听从葛管事的安排,来了说什么都是他提前告知的。”
“今天也是?”李青棠想到了葛根踩在地板上的那双湿漉漉的脚印。
“是的,今天葛管事来找我们,大家本不愿意过来。”葛根扭着衣角说道。
“李老爷好些日子不来我们村查探地形,大家也听说他已经有放弃河道的打算,觉得没有必要再来挑事了。”
“但是葛管事说,做事要打铁趁热,这是最后一次,这次之后,李家会彻底放弃葛家村。所以大家才又来了。”
葛根将今天来寻李郁的原因合盘托出,双手捂脸,心里不免懊恼,早知道他们今天就不来了。
这下好了,遇到了李家小姐,栽了跟头。如今李家小姐知道了全部的事情,不知道会怎么来处理他们呢。
“前几次的加钱,以及拒不签字,也是葛三的?”李青棠想起李郁说起的情况。
葛根点了点头,“葛管事说,我们要价要得越高,李老爷越为难,兴许就不将河流改道了。”
“还有呢?”李青棠平静地问道。
她的声音很平和,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,但是若是熟悉李青棠的人必然清楚,这是李青棠愤怒到极点反而平静了。
“我们村刚开始还凑了十两银子,请葛管事周旋!”
有村民脱口而出,他们家好不容易攒的几百文都交了出去。
李郁怒极反笑,心里腹诽。他葛三,是我李家雇的管事,你们这群人凑钱请他周旋,你们到底是有多天真!
她现在非常怀疑,整个事情的起因是他葛三而不是河道改道。
他葛三一个对葛家村没有感情的人,却帮葛家村出谋献计,反过来算计李家,又隐瞒着他与葛家村的关系,这里面怎么看怎么想都有猫腻。
“你们为什么觉得葛家村的河流不能改道?是因为不能打鱼?还是葛三说的?”
李青棠手搁在椅子上,手指轻轻地敲了敲,将身体倾向了葛根。
葛根感觉到了李青棠无言中施加的压力,后背一紧,又结巴了。
“对,对。改了就没法打鱼了。葛管事也说过。”
虽然葛根的言语结巴,但是不妨碍李青棠理解意思。
“葛管事说什么,你们都信?”李青棠问道。
葛根和一众村民点头,要是没有葛管事,他们村的河流说不定现在已经没有了。
李青棠眉头轻皱,她心里叹了一口气,拿起茶杯打算喝一口茶缓缓心绪,掀开茶盖子,浮在水面的茶叶集聚在一起。
“如果我说,葛家村的河流改道,你们会过得更好,你们信吗?”李青棠开口。
话音一落,葛根愣住了。
河流改道他们会变得更好,怎么可能呢?
他呆呆地望着李青棠。
李青棠轻轻的展开图纸,指着葛家村河流改道的地方,手指顺着河流走向停留在苏州府运河之流,又指向了苏州府。
葛根一脸傻傻地看着李青棠的动作,他不懂。
李青棠叹口气,舒缓了一下心中的情绪,先将对葛管事的怒意暂时搁在一旁,将河道改道的好处缓缓道出。
“这是整个昆山的舆图,葛家村的河流在这里,改道后的河流贯通整个昆山的河网,连接昆山县所有的河道,直通苏州府。”
“我问你,如果葛家村村口有一个码头,每天有源源不断的船只经过,你们只管去码头上做工,或者摆摊,这样的日子是不是比日日打鱼生活更好